除了贺维贤,还有一人嫌疑很大。这人是从淮北来的一个泥瓦匠。人长得高高大大,是那种典型的北方人,国字脸,浓眉大眼,胳膊和腿都很粗壮。他是来帮我母亲修房子的,一连干了半个多月。每天歇工后,人们便看到他在河边擦洗身子,虽然时值冬季,但他丝毫也不感到冷。有小媳妇到河边洗衣裳,看到了便私下议论,说这人皮肤白条条的,胳膊上也满是老鼠肉(指肌肉),一动就乱跑。一个死了男人的年轻寡妇碰上这种烈燥的男人,难保不出事情。我母亲出事后,还有人先见之明地说他早看出来了,这事有名堂。当地泥瓦匠有的是,我母亲偏偏不找,反倒要大老远请一个外乡人来修房,这事想想就不大对劲。但这些议论除了供人们茶余饭后聒聒蛋外,并无根据,何况不论是贺维贤,还是那个淮北泥瓦匠,以后很长时间都没露过面,想查也无从入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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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统三年(1911)夏季,五湖的几个县都连降大雨。大雨持续下了半个多月,听说淮河又决堤了,许多地方都被淹没,五湖城里也到处都是逃荒的灾民。有人预言,天象示警,要出大乱子。果然,到了秋天,天下就大乱起来。
这一年的阴历八月,寒露过后不久,有人从五湖带回了消息,说是武昌革命党造反了,撵跑了巡抚大人,把武昌城也给占了。又过了一个多月,有人从省城回来,说安庆也闹起来了,革命党架起大炮朝城门楼上轰轰直放,黑烟冒起几丈高。“乖乖,我的妈,那可是动真家伙啊!”来人咂巴着嘴说,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