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藤广重眼中的江户是一派宁静雅致的景象,稍纵即逝,飘无所依,确实衬得起“浮世绘”这三个字,可惜这些很快就过去了。当安藤广重开始创作系列画的时候,外国商船已经抵达日本,试图撬开其多年紧闭的国门。1859年,也就是安藤广重去世一年后,横滨开埠,在随后几年间,安藤广重所属的武士阶层也没落了。古老的江户城从此消失,只留存在安藤广重的浮世绘之中。
19世纪上半叶,最能代表欧洲的不是龙格画中光线充沛、玫瑰满地的青草地,也不是帕尔默的仲夏夜,而是弗里德里希与透纳笔下寒冷阴郁、波涛汹涌的海面。诗人马修·阿诺德(Matthew Arnold)将其描述为“神秘的、咸涩的、陌生的海”,这是那个时代最宏大的主题之一,也是绘画中最重要的场景之一,它似乎传达出这样一个信息:人类的命运就像在浩瀚冰冷的大洋中无助地浮荡一样。
这样的命运在一幅油画中表现得格外真切:大尺幅作品描绘了遭遇海难的一群人乘坐木筏艰难求生的画面,有的尚在苟延残喘,但很多人早已死去。1816年 7月,法国巡防舰“美杜莎”号在非洲西北部海岸(今毛里塔尼亚境内)附近搁浅。倒霉的贵族船长与军官们搭乘坚固的船只求生,其他船员和乘客却只能爬上一条仓促拼凑的木筏。为了尽快驶向岸边,冷酷的军官还切断了拖拽筏子的绳索。在随后噩梦般的两周时间里,筏子上先后发生了暴动、饥饿和食人的恐怖暴行。当难民们最终获救时,150多人中只有10人侥幸活了下来。法国画家泰奥多尔·籍里柯(Théodore Géricault)的这幅作品曾于1819年在沙龙展出,真实再现了幸存者眼睁睁地看着救援船“阿格斯”号再次消失于海平线尽头的惨烈瞬间[459]。